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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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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0 章

“若非怕爹娘真回定京親自管教我,本郡主今日哪能這般委曲求全,早提刀殺去越家,鬧得他家雞犬不寧,別說向陛下請旨賜婚,我保管他越家人有一個算一個,往後見了我都得躲個十萬八千丈遠。”

崔寶音紅著眼眶說完,采棠立時如臨大敵,湊近她耳邊,壓低了聲音道:“郡主,您好歹再多裝一會兒呀,這麽多人看著呢!”

崔寶音從善如流地掩面抽泣了兩聲,而後轉過頭,朝她做了個鬼臉。

真是……

采棠默默望天,她們郡主真是太可愛了。

********

謝玄奚出了禦書房,便徑直往東宮行去,與太子互相見過禮後,便同他坐而論道。

這一論便論到快晌午時候,太子也從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現在面露苦色:“老師,老師不妨歇一歇,用過午膳再繼續。”

謝玄奚正色道:“多謝殿下擡愛,只是用膳便不必了。微臣近來對天象有些興趣,只是苦於無人探討;初入宮廷,亦不熟悉宮中各處。不知殿下可否遣人帶微臣走一遭欽天監?如此,微臣感激不盡。”

“這又何勞老師親去?老師對欽天監感興趣,那便將人請過來便是。”裴恕說罷,轉頭吩咐內侍,“去請欽天監監正來。”

內侍適時道:“今日監正似乎不在衙門裏,但奴婢記得,陸監正還有個幹兒子,也在欽天監裏,想來較之旁人,他於此道該更有心得。”

“那便讓他來。”

謝玄奚於是又謝過他。

等了約莫兩三刻鐘的功夫,內侍便將陸爭先領了過來。

他只是一個從七品的靈臺郎,在路上已然得了內侍的敲打,這時見了殿中兩位人物,自然恭謹行禮:“微臣陸爭先,見過太子殿下,”他微微轉過身,又對著謝玄奚拱手,“見過少傅大人。”

“不必多禮。”裴恕叫他起來,又將請他過來的用意說明,而後便坐在一邊,看兩人對答。

奈何他對風水天象之類向來如看天書,況且少年人頭頂是青天白日,從來不信神鬼,只敬人心。

沒過一會兒,他便借口有事出去。正巧剛出得大殿,便聽內侍說,瓊陽表姐進宮來了。

他於是興沖沖地往慈寧宮去。

太子走後,東宮內的對答也停了下來。

事先謝玄奚與太子論道時便說過,不喜近旁有人。太子臨走前,又特意吩咐過殿中內侍。是以這會兒殿中只得他們兩人。

謝玄奚端了茶盞慢飲,未及飲半,陸爭先已然坐不住:“欽天監中諸事繁雜……大人若是無事,請容微臣先行告退。”

謝玄奚微微頷首:“不若我送一送陸大人。”

陸爭先哪裏敢讓他送?

尤春樓眼下正為了太子少傅的位置與他義父結交,他義父看起來也似有意動,若是這時候傳出去他與謝玄奚走近的傳聞,他到了義父面前,該如何自處?

他幾乎是被嚇得連忙起身,朝他一揖到底:“謝大人折煞微臣了。微臣便是有天大的臉面,也不敢勞煩謝大人相送。微臣這便回去了。謝大人還請靜坐。”

謝玄奚卻笑著望他:“也罷,既然陸大人執意,謝某便也就不強求了。”

他說罷,目送陸爭先離去後,方才起身,撣了撣衣上灰塵,而後踱步出了宮。

宮門外,與他的馬車齊頭並停著的,是一輛寶頂華蓋,四角綴了金鈴,車邊掛了梧枝綠簾子的馬車,風吹過來,金鈴微晃,卻不曾響動,可見是主人喜歡這般裝飾,又不喜鈴鐺吵鬧,故而祛了鈴錘的緣故。

謝玄奚笑了一下。

不必多說,這樣花裏胡哨的風格,除了崔寶音不作他人想。

蒼敘正候在馬車旁,見他出來,連忙上前,壓低了聲音問:“……公子,如何?”

他知道公子今日進宮,是奔著拉攏陸爭先去的。

謝玄奚笑了一聲:“約莫是顧忌著陸知常,咱們這位小陸大人,可謂避我如蛇蠍。不過,卻也無妨。”

他登上馬車,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檀木案:“投其所好,送份禮到他府上。再將消息透露給尤春樓底下的人。”

“如此一來,陸爭先清白也成了不清白……他到時候受了懷疑,走投無路,自然只能投入您門下。公子此計甚妙!也是,”蒼敘點了點頭,“與其花費心力對付尤春樓,不如看他們狗咬狗。”t

他說罷,見公子掀了簾子,仍然在看旁邊那架精致富麗的馬車,咂摸了一下,道:“瓊陽郡主這時進宮,想來是為了看望太後。”

“說來也奇怪,太後她老人家進宮時,大長公主已經出降崔家,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;後來先帝病重,擔心太子年幼,遭奸人利用,便立詔封外甥崔鶴行為攝政王,輔佐朝綱,頭幾年她始終提心吊膽,生怕崔鶴行品嘗到權勢的美妙,會趁勢謀反,後來明白自己多慮後,她對崔鶴行也是畏懼有餘而親近不足。”

“但崔鶴行畢竟大權在握,她即便不喜歡他,也還是在攝政王妃產下嫡女當日,教人連夜送了封其女為瓊陽郡主的懿旨出宮。”

“按理來說,兩人的緣分到這也就差不多了。但巧就巧在,瓊陽郡主打小就不是一般人。”

他這賣關子的本事可謂一流。

謝玄奚放下簾子,將目光移向他。

蒼敘嘿嘿一笑,繼續道:“卑職聽說,似乎是瓊陽郡主三歲的時候,宮中設宴,太後也在席上。其時所有臣工家眷皆謹小慎微,唯獨瓊陽郡主直勾勾地盯著太後看。”

“太後於是便問她緣故。”

“瓊陽郡主反問,‘聽說是你封我做的郡主?那你是不是很喜歡我’?”

“太後自然說是。”

“而後瓊陽郡主便作考慮狀,而後道,‘那我也喜歡你好了’。”

聽到這裏,謝玄奚以拳抵唇,很淡地笑了一下。

他家中沒有弟妹。三四歲大的小孩,換做旁人,他可能想象不出那是何種情形。但如果放在崔寶音身上,他竟覺得不難想象。

他又想起七八歲時,隨爹娘回京,赴攝政王府小郡主的抓周宴。

小娃娃手腳並用地在大案上爬來爬去,最後竟是一把撲到了他身上,不由分說地扯走了他腰間的玉佩。

身外之物,不過是小事,後來他也沒放在心裏。只是逐漸有些淡忘的記憶,卻隨著他來到定京,見到崔寶音後,又變得鮮活起來。

她從小就是這樣理直氣壯。

現在看來,倒是一點也沒變。

小時候理直氣壯地拿走他的東西,理直氣壯地對太後說,你喜歡我嗎?好吧,那我也喜歡你,數年之後,理直氣壯地在春日宴上找他的麻煩。

蒼敘還在繼續:“似乎從那之後,瓊陽郡主便得了太後青眼。常被太後召進宮中。”

他撓了撓頭,覷著自家公子清淡的神情,好像方才那一抹笑是他的錯覺……那,他肚子裏還有好多和瓊陽郡主有關的存貨,他是說還是不說啊?

遇事不決,就把問題拋給別人。

“公子,您還聽別的嗎?”

謝玄奚淡淡看向他:“你很閑?”

蒼敘猛地搖了搖頭:“不閑,一點也不閑!小人這就下去打探陸爭先的喜好。”

“還有一樁事。”謝玄奚看向他,“找個機會,將城南別院裏的人放出來。”

蒼敘一驚,收起了方才的玩笑心思,斂容肅聲應了句是。

見公子沒有旁的吩咐,他這才去到外頭,喚車夫駕車。

謝玄奚走得早,崔寶音卻是傍晚時候才離宮。

她在慈寧宮中與太後和太子兩人用過了午膳,又陪太後看了出戲,後來還去園中親自剪了花枝,給太後插了兩瓶花。人在有事做的時候,哪能覺出時間流轉得快慢,等她閑下來,卻覺得好像是一晃眼,日頭就沈了下去。

太後倒還想留她宿在宮中。

崔寶音卻覺得麻煩,趁著宮門還沒落鎖,出宮回了攝政王府。

馬車方在門口停下,管家便迎出來道:“太子殿下送了匹寶馬來,小人已讓人牽去馬廄裏了。”

她挑了挑眉,才想起自己在午膳時隨口提過一句,待天氣好要出門去莊子上跑馬。

“不過,”管家又道,“這馬氣性大,下午踹倒了三個到馬棚裏添食的下人。”

“那便過幾天我再牽它出門。”崔寶音笑著道。

寶馬大都性烈。這她知道。

她說完,正要下馬車,卻聽得折萱在馬車外冷聲道:“……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。”

她微微偏過頭,就著手裏把玩著的赤金嵌寶石佛手蜘蛛紋簪挑開車簾一角,下一瞬,便見得那立在昏暗天光裏的青年。

是越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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